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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《梦溪笔谈》异事异疾附原文及译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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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梦溪笔谈》异事异疾附原文及译文
卷二十一 异事异疾附
世传虹能入溪涧饮水,信然。熙宁中,余使契丹,至其极北黑水境永安山下卓帐。
是时新雨霁,见虹下帐前涧中。余与同职扣涧观之,虹两头皆笄涧中。使人过涧,隔虹
对立,相去数丈,中间如隔绡谷。自西望东则见;盖夕虹也。立涧之东西望,则为日所
铄,都无所睹。久之稍稍正东,逾山而去。次日行一程,又复见之。孙彦先云:“虹,
雨中日影也,日照雨即有之。”
皇佑中,苏州民家一夜有人以白垩书其墙壁,悉似“在”字,字稍异。一夕之间,
数万家无一遗者;至于卧内深隐之处,户牖间无不到者。莫知其然,后亦无他异。
延州天山之巅,有奉国佛寺,寺庭中有一墓,世传尸毗王之墓也。尸毗王出于佛书
《大智论》,言尝割身肉以饲饿鹰,至割肉尽。今天山之下有濯筋河,其县为肤施县。
详“肤施”之义,亦与尸毗王说相符。按《汉书》,肤施县乃秦县名,此时尚未有佛书,
疑后人傅会县名为说。虽有唐人一碑,已漫灭断折不可读。庆历中,施昌言镇鄜、延,
乃坏奉国寺为仓,发尸毗墓,得千余秤炭,其棺椁皆朽,有枯骸尚完,胫骨长二尺余,
颅骨大如斗。并得玉环玦七十余件,玉冲牙长仅盈尺,皆为在位者所取;金银之物,即
入于役夫。争取珍宝,遗骸多为拉碎,但伫一小函中埋之。东上阁门使夏元象,时为兵
马都监,亲董是役,为余言之甚详。至今天山仓侧,昏后独行者往往与鬼神遇,郡人甚
畏之。
余于谯亳得一古镜,以手循之,当其中心,则摘然如灼龟之声。人或曰:“此夹镜
也。”然夹不可铸,须两重合之。此镜甚薄,略无焊迹,恐非可合也。变使焊之,则其
声当铣塞;今扣之,其声泠然纤远。既因抑按而响,刚铜当破,柔铜不能如此澄莹洞彻。
历访镜工,皆罔然不测。
世传湖、湘间因震雷,有鬼神书“谢仙火”三字于木柱上,其字入木如刻,倒书之。
此说甚著。近歳秀州华亭县,亦因雷震,有字在天王寺屋柱上,亦倒书,云:“高洞杨
雅一十六人火令章。”凡十一字,内“令章”两字特奇劲,似唐人书体,至今尚在,颇
与“谢仙火”事同。所谓“火”者,疑若队伍若干人为“一火”耳。余在汉东时,清明
日雷震死二人于州守园中,胁上各有两字,如墨笔画,扶疏类柏叶,不知何字。
元厚之少时,曾梦人告之:“异日当为翰林学士,须兄弟数人同在禁林。”厚之自
思素无兄弟,疑此梦为不然。熙宁中,厚之除学士,同时相先后入学士院子:一人韩持
国维,一陈和叔绎,一邓文约绾,一杨元素绘,并厚之名绛。五人名皆从“系”,始悟
弟兄之说。
木中有文,多是柿木。治平初,杭州南新县民家折柿木,中有“上天大国”四字。
余亲见之,书法类颜真卿,极有笔力。“国”字中间“或”字,仍挑起作尖吕,全是颜
笔,知其非伪者。其横画即是横理,斜画即是斜理。其木直剖,偶当“天”字中分,而
“天”字不破,上下两画并一脚皆横挺出半指许,如木中之节。以两木合之,如合契焉。
卢中甫家吴中。尝未明而起,墙柱之下,有光煟然。就视之,似水而动。急以油纸
扇挹之,其物在扇中滉漾,正如水银,而光艳烂然;以火烛之,则了无一物。又魏国大
主家亦尝见此物。李团练评尝与余言,与中甫所见无少异,不知何异也。余昔年在海州,
曾夜煮盐鸭卵,其间一卵,烂然通明如玉,荧荧然屋中尽明。置之器中十余日,臭腐几
尽,愈明不已。苏州钱僧孺家煮一鸭卵,亦如是。物有相似者,必自是一类。
余在中书检正时,阅雷州奏牍,有人为乡民诅死,问其状,乡民能以熟食咒之,俄
顷脍炙之类悉复为完肉;又咒之,则熟肉复为生肉;又咒之,则生肉能动,复使之能活,
牛者复为牛,羊者复为羊,但小耳;更咒之,则渐大;既而复咒之,则还为熟食。人有
食其肉,觉腹中**而动,必以金帛求解;金帛不至,则腹裂而死,所食牛羊,自裂中
出。狱具案上,观其咒语,但日“东方王母桃,西方王母桃”两句而已。其他但道其所
欲,更无他术。
寿州八公山侧土中及溪涧之间,往往得小金饼,上有篆文“刘主”字,世传“淮南
王药金”也。得之者至多,天下谓之“印子金”是也。然止于一印,重者不过半两而已,
鲜有大者。余尝于寿春渔人处得一饼,言得于淮水中,凡重七两余,面有二十余印,背
有五指及掌痕,纹理分明。传者以谓埿之所化,手痕正如握埿之迹。襄、随之间,故舂
陵、白水地,发土多得金麟趾褭?。妙趾中空,四傍皆有文,刻极工巧。褭?作团饼,
四边无模范迹,似于平物上滴成,如今干柿,土人谓之“柿子金”。《赵飞燕外传》:
“帝窥赵昭仪浴,多寀金饼,以赐侍儿私婢。”殆此类也。一枚重四两余,乃古之一斤
也。色有紫艳,非他金可比。以刃切之,柔甚于铅;虽大块,亦可刀切,其中皆虚软。
以石磨之,则霏霏成屑。小说谓麟趾褭?,乃娄敬所为药金,方家谓之“娄金”,和药
最良。《汉书注》亦云:“异于他金。”余在汉东一歳凡数家得之。有一窖数十饼者,
余亦买得一饼。
旧俗正月望夜迎厕神,谓之紫姑。亦不必正月,常时皆可召。余少时见小儿辈等闲
则召之,以为嬉笑。亲戚间曾有召之而不肯去者,两见有此,自后遂不敢召。景佑中,
太常博士王纶家因迎紫姑,有神降其闺女,自称上帝后宫诸女,能文章,颇清丽,今谓
之《女仙集》,行于世。其书有数体,甚有笔力,然皆非世间篆隶。其名有藻牋篆、茁
金篆十余名。纶与先君有旧,余与其子弟游,亲见其笔迹。其家亦时见其形,但自腰以
上见之,乃好女子;其下常为云气所拥。善鼓筝,音调凄婉,听者忘倦。尝谓其女曰:
“能乘云与我游乎?”女子许之。乃自其庭中涌白云如蒸,女子践之,云不能载。神曰:
“汝履下有秽土,可去履而登。”女子乃韈而登,如履缯絮,冉冉至屋复下。曰:“汝
未可往,更期异日。”后女子嫁,其神乃不至,其家了无祸福。为之记传者甚详。此余
目见者,粗志于此。近歳迎紫姑者极多,大率多能文章歌诗,有极工者。余屡见之,多
自称蓬莱谪仙。医卜无所不能,棋与国手为敌。然其灵异显著,无如王纶家者。
世有奇疾者。吕缙叔以知制诰知颍州。忽得疾,但缩小,临终公如小儿。古人不曾
有此疾,终无人识。有松滋令姜愚,无他疾,忽不识字。数年方稍稍复旧。又有一人家
妾,视直物皆曲,弓弦界尺之类,视之皆如钩,医僧奉真亲见之。江南逆旅中一老妇,
啖物不知饱。徐德占过逆旅,老妇愬以饥,其子耻之,对德占以蒸饼啖之,尽一竹篑,
约百饼,犹称饥不已;日饭一石米,随即痢之,饥复如故。京兆醴泉主簿蔡绳,余友人
也,亦得饥疾,每饥立须啖物,稍迟则顿仆闷绝。怀中常置饼饵,虽对贵官,遇饥亦便
龁啖。绳有美行,博学有文,为时闻人,终以此不幸。无人识其疾,每为之哀伤。
嘉佑中,扬州有一珠,甚大,天晦多见。初出于天长县陂泽中,后转入甓社湖,又
后乃在新开湖中,凡十余处,居民行人常常见之。余友人书斋在湖上,一夜忽见其珠,
甚近。初微开其房,光自吻中出。如横一金线。俄顷忽张壳,其大如半席,壳中白光如
银,珠大如拳,烂然不可正视。十余里间林木皆有影,如初日所照;远处但见天赤如野
火;倏然远去,其行如飞;浮于波中,杳杳如日。古有明月之珠,此珠色不类月,荧荧
有芒焰,殆类日光。崔伯易尝为《明珠赋》。伯易,高邮人,盖常见之。近歳不复出,
不知所往。樊良镇正当珠往来处,行人至此,往往维船数宵以待现,名其亭为“玩珠”。
登州巨嵎山,下临大海。其山有时震动,山之大石皆颓入海中。如此已五十余年,
土人皆以为常,莫知何谓。
士人宋述家有一珠,大如鸡卵,微绀色,莹彻如水。手持之映空而观,则末底一点
凝翠,其上色渐浅;若回转,则翠处常在下,不知何物,或谓之“滴翠珠”。佛书:
“西域有‘琉璃珠’,投之水中,虽深皆可见,如人仰望虚空月形。”疑此近之。
登州海中,时有云气,如宫室、台观、城堞、人物、车马、冠盖,历历可见,谓之
“海市”。或日“蛟蜃之气所为”,疑不然也。欧阳文忠曾出使河朔,过高唐县,驿舍
中夜有鬼神自空中过,车马人畜之声一一可辨,其说甚详,此不具纪。问本处父老,云:
“二十年前尝昼过县,亦历历见人物。”土人亦谓之“海市,”与登州所见大略相类也。
近歳延州永宁关大河岸崩,入地数十尺,土下得竹笋一林,凡数百茎,根干相连,
悉化为石。适有中人过,亦取数茎去,云欲进呈。延郡素无竹,此入在数十尺土下,不
知其何代物。无乃旷古以前,地卑气湿而宜竹耶?婺州金华山有松石,又如核桃、芦根、
蛇蟹之类,皆有成石者;然皆其地本有之物,不足深怪。此深地中所无,又非本土所有
之物,特可异耳。
治平中,泽州人家穿井,土中见一物,蜿蜿如龙蛇。大畏之,不敢角,久之,见其
不动,试摸之,乃石也。村民无知,遂碎之,时程伯纯为晋城令,求得一段,鳞甲皆如
生物。盖蛇蜃所化,如石蟹之类。
随州医蔡士宁常宝一息石,云:“数十年前得于一道人。”其色紫光,如辰州丹砂;
极光莹,如映人;搜和药剂;有缠纽之纹;重如金锡。其上有两三窍,以细篾剔之,出
赤屑如丹妙。病心狂热者,服麻子许即定。其斤两歳息。士宁不能名,忽以归余。或云
“昔人所练丹药也。”形色既异,又能滋息,必非凡物,当求识者辨之。
随州大洪山作人李遥,亡命。逾年,至秭归,因出市,见鬻柱杖者,等闲以数
十钱买之。是时秭归适又有邑民为人所杀,求贼甚急。民之子见遥所操杖,识之,曰:
“此吾父杖也。”遂以告官司。执遥验之,果邑民之杖也,榜掠备至。遥实买杖,而鬻
仗者已不见,卒未有以自明。有司诘其行止来历,势不可隐,乃通随州,而大洪之
罪遂败。卒不知鬻杖者何人。市人千万,而遥适值之,因缘及其隐匿,此亦事之可怪者。
至和中,交趾献麟,如牛而大,通身皆大麟,首有一角。考之记传,与麟不类,当
时有谓之山犀者。然犀不言有麟,莫知其的。回诏欲谓之麟,则虑夷獠见欺;不谓之麟,
则未有以质之;止谓之“异兽”,最为慎重有体。今以余观之,殆天禄也。按《汉书》:
“灵帝中平三年,铸天禄、虾?于平门外。”注云:“天禄,兽名。今邓州南阳县北
《宗资碑》旁两兽,镌其膊,一曰天禄,一曰辟邪。”元丰中,余过邓境,闻此石兽尚
在,使人墨其所刻天禄、辟邪字观之,似缘似隶。其兽有角鬣,大鳞如手掌。南丰曾阜
为南阳令,题宗资碑阴云:“二兽膜之所刻独在,制作精巧,高七八尺,尾鬣皆鳞甲,
莫知何象而名此也。”今详其形,甚类交趾所献异兽,知其必天禄也。
钱塘有闻人绍者,常宝一剑。以十大钉陷柱中,挥剑一削,十钉皆截,隐如秤衡,
而剑镴无纤迹。用力屈之如钩,纵之铿然有声,复直如弦。关中种谔亦畜一剑,可以屈
置盒中,纵之复直。张景阳《七命》论剑曰:“若其灵宝,则舒屈无方。”盖自古有此
一类,非常铁能为也。
嘉佑中,伯兄为卫尉丞,吴僧持一宝鉴来云:“斋戒照之,当见前途吉凶。”伯兄
如其言,乃以水濡其鉴,鉴不甚明,仿佛见如人衣绯衣而坐。是时伯兄为京寺丞,衣绿,
无缘遽有绯衣。不数月,英宗即位,覃恩赐绯。后数年,僧至京师,蔡景繁时为御史,
尝照之,见已著貂蝉,甚自喜。不数日,摄官奉祠,遂假蝉冕。景繁终于承议郎,乃知
鉴之所卜,唯知近事耳。
三司使宅,本印经院,熙宁中,更造三司宅。处薛师政经始,宅成,日官周琮曰:
“此宅前河,后直太社,不利居者。”始自元厚之,自拜日入居之。不久,厚之谪去,
而曾子宣继之。子宣亦谪去,子厚居之。子厚又逐,而余为三司使,亦以罪去。李奉世
继为之,而奉世又谪。皆不缘三司职事,悉以他坐褫削。奉世去,发厚卿主计,而三司
官废,宅毁为官寺,厚卿亦不终任。
《岭表异物志》记鳄鱼甚详。余少时到闽中,时王举直知潮州,钓得一鳄,其大如
船,画以为图,而自序其下。大体其形如鼍,但喙长等其身,牙如锯齿。有黄、苍二色,
或时有白者。尾有三钩,极铦利,遇鹿豕即以尾戟之以食。生卵甚多,或为鱼,或为鼍、
鼋其为鳄者不过一二。土人设钩于大豕之身,筏而流之水中,鳄尾而食之,则为所毙。
嘉佑中,海州渔人获一物,鱼身而首如虎,亦作虎文;有两短足在肩,指爪皆虎也;
长八、九尺。视人辄泪下。舁至郡中,数日方死。有父老云:“昔年曾见之,谓之‘海
蛮师’。”然书传小说未尝载。
邕州交寇之后,城垒方完,有定水精舍泥佛,辄自动摇,昼夜不息,如此逾月。时
新经兵乱,人情甚惧。有司不敢隐,具以上闻,遂有诏令,置道场禳谢,动亦不己。时
刘初知邕州,恶其惑众,乃舁像投江中。至今亦无他异。
洛中地内多宿藏,凡置第宅未经掘者,例出掘钱。张文孝左丞始以数千缗买洛大第,
价已定,又求掘钱甚多,文孝必欲得之。累增至千余缗方售,人皆以为妄费。及营建庐
舍,土中得一石匣,不甚大,而刻镂精妙,皆为花鸟异形,顶有篆字二十余,书法古怪,
无人能读。发匣,得共金数百两。鬻之,金价正如买第之直,斸掘钱亦在其数,不差一
钱。观其窾识文画,皆非近古所有。数已前定,则虽欲无妄费,安可得也?
熙宁九年,恩州武成县有旋风自东南来,望之插天如羊角,大木尽拔。俄顷旋风卷
入云霄中。既而渐近,乃经县城,官舍民居略尽。悉卷入云中。县令儿女奴婢,卷去复
坠地,死伤者数人。民间死伤亡失者,不可胜计。县城悉为丘墟,遂移今县。
宋次道《春明退朝录》言:“天圣中,青州盛冬浓霜,屋瓦皆成面花之状。”此事
五代时已尝有之,余亦自两见如此。庆历中,京师集禧观渠中,冰纹皆成花果林木。元
丰末,余到秀州,人家屋瓦上冰亦成花。每瓦一枝,正如画家所为折枝,有大花似牡丹、
芍药者。细药如海棠、萱草辈者,皆有枝叶,无毫发不具,气象生下,虽巧笔不能为。
以纸搨之,无异石刻。
熙宁中,河州雨雹,大者如鸡卵,小者如莲芡,悉如人莲芡,悉如人头,耳目口鼻
皆具,无异镌刻。次年,王师平河州,蕃戎授首者甚众,岂克胜之符豫告邪?
异事异疾附
原文作者:沈括
世传虹能入溪涧饮水,信然。熙宁中,余使契丹,至其极北黑水境永安山下卓帐。是时新雨霁,见虹下帐前涧中。余与同职扣涧观之,虹两头皆笄涧中。使人过涧,隔虹对立,相去数丈,中间如隔绡谷。自西望东则见;盖夕虹也。立涧之东西望,则为日所铄,都无所睹。久之稍稍正东,逾山而去。次日行一程,又复见之。孙彦先云:“虹,雨中日影也,日照雨即有之。” 皇祐中,苏州民家一夜有人以白垩书其墙壁,悉似“在”字,字稍异。一夕之间,数万家无一遗者;至于卧内深隐之处,户牖间无不到者。莫知其然,后亦无他异。 延州天山之巅,有奉国佛寺,寺庭中有一墓,世传尸毗王之墓也。尸毗王出于佛书《大智论》,言尝割身肉以饲饿鹰,至割肉尽。今天山之下有濯筋河,其县为肤施县。详“肤施”之义,亦与尸毗王说相符。按《汉书》,肤施县乃秦县名,此时尚未有佛书,疑后人傅会县名为说。虽有唐人一碑,已漫灭断折不可读。庆历中,施昌言镇鄜、延,乃坏奉国寺为仓,发尸毗墓,得千余秤炭,其棺椁皆朽,有枯骸尚完,胫骨长二尺余,颅骨大如斗。并得玉环玦七十余件,玉冲牙长仅盈尺,皆为在位者所取;金银之物,即入于役夫。争取珍宝,遗骸多为拉碎,但伫一小函中埋之。东上阁门使夏元象,时为兵马都监,亲董是役,为余言之甚详。至今天山仓侧,昏后独行者往往与鬼神遇,郡人甚畏之。
余于谯亳得一古镜,以手循之,当其中心,则摘然如灼龟之声。人或曰:“此夹镜也。”然夹不可铸,须两重合之。此镜甚薄,略无焊迹,恐非可合也。变使焊之,则其声当铣塞;今扣之,其声泠然纤远。既因抑按而响,刚铜当破,柔铜不能如此澄莹洞彻。历访镜工,皆罔然不测。
世传湖、湘间因震雷,有鬼神书“谢仙火”三字于木柱上,其字入木如刻,倒书之。此说甚著。近歳秀州华亭县,亦因雷震,有字在天王寺屋柱上,亦倒书,云:“高洞杨雅一十六人火令章。”凡十一字,内“令章”两字特奇劲,似唐人书体,至今尚在,颇与“谢仙火”事同。所谓“火”者,疑若队伍若干人为“一火”耳。余在汉东时,清明日雷震死二人于州守园中,胁上各有两字,如墨笔画,扶疏类柏叶,不知何字。 元厚之少时,曾梦人告之:“异日当为翰林学士,须兄弟数人同在禁林。”厚之自思素无兄弟,疑此梦为不然。熙宁中,厚之除学士,同时相先后入学士院子:一人韩持国维,一陈和叔绎,一邓文约绾,一杨元素绘,并厚之名绛。五人名皆从“系”,始悟弟兄之说。
木中有文,多是柿木。治平初,杭州南新县民家折柿木,中有“上天大国”四字。余亲见之,书法类颜真卿,极有笔力。“国”字中间“或”字,仍挑起作尖吕,全是颜笔,知其非伪者。其横画即是横理,斜画即是斜理。其木直剖,偶当“天”字中分,而“天”字不破,上下两画并一脚皆横挺出半指许,如木中之节。以两木合之,如合契焉。 卢中甫家吴中。尝未明而起,墙柱之下,有光煟然。就视之,似水而动。急以油纸扇挹之,其物在扇中滉漾,正如水银,而光艳烂然;以火烛之,则了无一物。又魏国大主家亦尝见此物。李团练评尝与余言,与中甫所见无少异,不知何异也。余昔年在海州,曾夜煮盐鸭卵,其间一卵,烂然通明如玉,荧荧然屋中尽明。置之器中十余日,臭腐几尽,愈明不已。苏州钱僧孺家煮一鸭卵,亦如是。物有相似者,必自是一类。
余在中书检正时,阅雷州奏牍,有人为乡民诅死,问其状,乡民能以熟食咒之,俄顷脍炙之类悉复为完肉;又咒之,则熟肉复为生肉;又咒之,则生肉能动,复使之能活,牛者复为牛,羊者复为羊,但小耳;更咒之,则渐大;既而复咒之,则还为熟食。人有食其肉,觉腹中**而动,必以金帛求解;金帛不至,则腹裂而死,所食牛羊,自裂中出。狱具案上,观其咒语,但日“东方王母桃,西方王母桃”两句而已。其他但道其所欲,更无他术。
寿州八公山侧土中及溪涧之间,往往得小金饼,上有篆文“刘主”字,世传“淮南王药金”也。得之者至多,天下谓之“印子金”是也。然止于一印,重者不过半两而已,鲜有大者。余尝于寿春渔人处得一饼,言得于淮水中,凡重七两余,面有二十余印,背有五指及掌痕,纹理分明。传者以谓埿之所化,手痕正如握埿之迹。襄、随之间,故舂陵、白水地,发土多得金麟趾褭?。妙趾中空,四傍皆有文,刻极工巧。褭?作团饼,四边无模范迹,似于平物上滴成,如今干柿,土人谓之“柿子金”。《赵飞燕外传》:“帝窥赵昭仪浴,多寀金饼,以赐侍儿私婢。”殆此类也。一枚重四两余,乃古之一斤也。色有紫艳,非他金可比。以刃切之,柔甚于铅;虽大块,亦可刀切,其中皆虚软。以石磨之,则霏霏成屑。小说谓麟趾褭?,乃娄敬所为药金,方家谓之“娄金”,和药最良。《汉书注》亦云:“异于他金。”余在汉东一歳凡数家得之。有一窖数十饼者,余亦买得一饼。
旧俗正月望夜迎厕神,谓之紫姑。亦不必正月,常时皆可召。余少时见小儿辈等闲则召之,以为嬉笑。亲戚间曾有召之而不肯去者,两见有此,自后遂不敢召。景祐中,太常博士王纶家因迎紫姑,有神降其闺女,自称上帝后宫诸女,能文章,颇清丽,今谓之《女仙集》,行于世。其书有数体,甚有笔力,然皆非世间篆隶。其名有藻牋篆、茁金篆十余名。纶与先君有旧,余与其子弟游,亲见其笔迹。其家亦时见其形,但自腰以上见之,乃好女子;其下常为云气所拥。善鼓筝,音调凄婉,听者忘倦。尝谓其女曰:“能乘云与我游乎?”女子许之。乃自其庭中涌白云如蒸,女子践之,云不能载。神曰:“汝履下有秽土,可去履而登。”女子乃韈而登,如履缯絮,冉冉至屋复下。曰:“汝未可往,更期异日。”后女子嫁,其神乃不至,其家了无祸福。为之记传者甚详。此余目见者,粗志于此。近歳迎紫姑者极多,大率多能文章歌诗,有极工者。余屡见之,多自称蓬莱谪仙。医卜无所不能,棋与国手为敌。然其灵异显著,无如王纶家者。
世有奇疾者。吕缙叔以知制诰知颍州。忽得疾,但缩小,临终公如小儿。古人不曾有此疾,终无人识。有松滋令姜愚,无他疾,忽不识字。数年方稍稍复旧。又有一人家妾,视直物皆曲,弓弦界尺之类,视之皆如钩,医僧奉真亲见之。江南逆旅中一老妇,啖物不知饱。徐德占过逆旅,老妇愬以饥,其子耻之,对德占以蒸饼啖之,尽一竹篑,约百饼,犹称饥不已;日饭一石米,随即痢之,饥复如故。京兆醴泉主簿蔡绳,余友人也,亦得饥疾,每饥立须啖物,稍迟则顿仆闷绝。怀中常置饼饵,虽对贵官,遇饥亦便龁啖。绳有美行,博学有文,为时闻人,终以此不幸。无人识其疾,每为之哀伤。 嘉祐中,扬州有一珠,甚大,天晦多见。初出于天长县陂泽中,后转入甓社湖,又后乃在新开湖中,凡十余处,居民行人常常见之。余友人书斋在湖上,一夜忽见其珠,甚近。初微开其房,光自吻中出。如横一金线。俄顷忽张壳,其大如半席,壳中白光如银,珠大如拳,烂然不可正视。十余里间林木皆有影,如初日所照;远处但见天赤如野火;倏然远去,其行如飞;浮于波中,杳杳如日。古有明月之珠,此珠色不类月,荧荧有芒焰,殆类日光。崔伯易尝为《明珠赋》。伯易,高邮人,盖常见之。近歳不复出,不知所往。樊良镇正当珠往来处,行人至此,往往维船数宵以待现,名其亭为“玩珠”。
登州巨嵎山,下临大海。其山有时震动,山之大石皆颓入海中。如此已五十余年,土人皆以为常,莫知何谓。 士人宋述家有一珠,大如鸡卵,微绀色,莹彻如水。手持之映空而观,则末底一点凝翠,其上色渐浅;若回转,则翠处常在下,不知何物,或谓之“滴翠珠”。佛书:“西域有‘琉璃珠’,投之水中,虽深皆可见,如人仰望虚空月形。”疑此近之。
登州海中,时有云气,如宫室、台观、城堞、人物、车马、冠盖,历历可见,谓之“海市”。或日“蛟蜃之气所为”,疑不然也。欧阳文忠曾出使河朔,过高唐县,驿舍中夜有鬼神自空中过,车马人畜之声一一可辨,其说甚详,此不具纪。问本处父老,云:“二十年前尝昼过县,亦历历见人物。”土人亦谓之“海市,”与登州所见大略相类也。
近歳延州永宁关大河岸崩,入地数十尺,土下得竹笋一林,凡数百茎,根榦相连,悉化为石。适有中人过,亦取数茎去,云欲进呈。延郡素无竹,此入在数十尺土下,不知其何代物。无乃旷古以前,地卑气湿而宜竹耶?婺州金华山有松石,又如核桃、芦根、蛇蟹之类,皆有成石者;然皆其地本有之物,不足深怪。此深地中所无,又非本土所有之物,特可异耳。
治平中,泽州人家穿井,土中见一物,蜿蜿如龙蛇。大畏之,不敢角,久之,见其不动,试摸之,乃石也。村民无知,遂碎之,时程伯纯为晋城令,求得一段,鳞甲皆如生物。盖蛇蜃所化,如石蟹之类。
随州医蔡士宁常宝一息石,云:“数十年前得于一道人。”其色紫光,如辰州丹砂;极光莹,如映人;搜和药剂;有缠纽之纹;重如金锡。其上有两三窍,以细篾剔之,出赤屑如丹妙。病心狂热者,服麻子许即定。其斤两歳息。士宁不能名,忽以归余。或云“昔人所练丹药也。”形色既异,又能滋息,必非凡物,当求识者辨之。
随州大洪山作人李遥,亡命。逾年,至秭归,因出市,见鬻柱杖者,等闲以数十钱买之。是时秭归适又有邑民为人所杀,求贼甚急。民之子见遥所操杖,识之,曰:“此吾父杖也。”遂以告官司。执遥验之,果邑民之杖也,榜掠备至。遥实买杖,而鬻仗者已不见,卒未有以自明。有司诘其行止来历,势不可隐,乃通随州,而大洪之罪遂败。卒不知鬻杖者何人。市人千万,而遥适值之,因缘及其隐匿,此亦事之可怪者。
至和中,交趾献麟,如牛而大,通身皆大麟,首有一角。考之记传,与麟不类,当时有谓之山犀者。然犀不言有麟,莫知其的。回诏欲谓之麟,则虑夷獠见欺;不谓之麟,则未有以质之;止谓之“异兽”,最为慎重有体。今以余观之,殆天禄也。按《汉书》:“灵帝中平三年,铸天禄、虾?于平门外。”注云:“天禄,兽名。今邓州南阳县北《宗资碑》旁两兽,镌其膊,一曰天禄,一曰辟邪。”元丰中,余过邓境,闻此石兽尚在,使人墨其所刻天禄、辟邪字观之,似缘似隶。其兽有角鬣,大鳞如手掌。南丰曾阜为南阳令,题宗资碑阴云:“二兽膜之所刻独在,制作精巧,高七八尺,尾鬣皆鳞甲,莫知何象而名此也。”今详其形,甚类交趾所献异兽,知其必天禄也。
钱塘有闻人绍者,常宝一剑。以十大钉陷柱中,挥剑一削,十钉皆截,隐如秤衡,而剑镴无纤迹。用力屈之如钩,纵之铿然有声,复直如弦。关中种谔亦畜一剑,可以屈置盒中,纵之复直。张景阳《七命》论剑曰:“若其灵宝,则舒屈无方。”盖自古有此一类,非常铁能为也。
嘉祐中,伯兄为卫尉丞,吴僧持一宝鉴来云:“斋戒照之,当见前途吉凶。”伯兄如其言,乃以水濡其鉴,鉴不甚明,仿佛见如人衣绯衣而坐。是时伯兄为京寺丞,衣绿,无缘遽有绯衣。不数月,英宗即位,覃恩赐绯。后数年,僧至京师,蔡景繁时为御史,尝照之,见已著貂蝉,甚自喜。不数日,摄官奉祠,遂假蝉冕。景繁终于承议郎,乃知鉴之所卜,唯知近事耳。
三司使宅,本印经院,熙宁中,更造三司宅。处薛师政经始,宅成,日官周琮曰:“此宅前河,后直太社,不利居者。”始自元厚之,自拜日入居之。不久,厚之谪去,而曾子宣继之。子宣亦谪去,子厚居之。子厚又逐,而余为三司使,亦以罪去。李奉世继为之,而奉世又谪。皆不缘三司职事,悉以他坐褫削。奉世去,发厚卿主计,而三司官废,宅毁为官寺,厚卿亦不终任。
《岭表异物志》记鳄鱼甚详。余少时到闽中,时王举直知潮州,钓得一鳄,其大如船,画以为图,而自序其下。大体其形如鼍,但喙长等其身,牙如锯齿。有黄、苍二色,或时有白者。尾有三钩,极铦利,遇鹿豕即以尾戟之以食。生卵甚多,或为鱼,或为鼍、鼋其为鳄者不过一二。土人设钩于大豕之身,筏而流之水中,鳄尾而食之,则为所毙。
嘉祐中,海州渔人获一物,鱼身而首如虎,亦作虎文;有两短足在肩,指爪皆虎也;长八、九尺。视人辄泪下。舁至郡中,数日方死。有父老云:“昔年曾见之,谓之‘海蛮师’。”然书传小说未尝载。
邕州交寇之后,城垒方完,有定水精舍泥佛,辄自动摇,昼夜不息,如此逾月。时新经兵乱,人情甚惧。有司不敢隐,具以上闻,遂有诏令,置道场禳谢,动亦不己。时刘初知邕州,恶其惑众,乃舁像投江中。至今亦无他异。
洛中地内多宿藏,凡置第宅未经掘者,例出掘钱。张文孝左丞始以数千缗买洛大第,价已定,又求掘钱甚多,文孝必欲得之。累增至千余缗方售,人皆以为妄费。及营建庐舍,土中得一石匣,不甚大,而刻镂精妙,皆为花鸟异形,顶有篆字二十余,书法古怪,无人能读。发匣,得共金数百两。鬻之,金价正如买第之直,斸掘钱亦在其数,不差一钱。观其窾识文画,皆非近古所有。数已前定,则虽欲无妄费,安可得也?
熙宁九年,恩州武成县有旋风自东南来,望之插天如羊角,大木尽拔。俄顷旋风卷入云霄中。既而渐近,乃经县城,官舍民居略尽。悉卷入云中。县令儿女奴婢,卷去复坠地,死伤者数人。民间死伤亡失者,不可胜计。县城悉为丘墟,遂移今县。 宋次道《春明退朝录》言:“天圣中,青州盛冬浓霜,屋瓦皆成面花之状。”此事五代时已尝有之,余亦自两见如此。庆历中,京师集禧观渠中,冰纹皆成花果林木。元丰末,余到秀州,人家屋瓦上冰亦成花。每瓦一枝,正如画家所为折枝,有大花似牡丹、芍药者。细药如海棠、萱草辈者,皆有枝叶,无毫发不具,气象生下,虽巧笔不能为。以纸搨之,无异石刻。
熙宁中,河州雨雹,大者如鸡卵,小者如莲芡,悉如人莲芡,悉如人头,耳目口鼻皆具,无异镌刻。次年,王师平河州,蕃戎授首者甚众,岂克胜之符豫告邪?
部份译文世人相传彩虹能够入溪涧中饮水,确实如此。熙宁年间,我出使契丹,到了它最北边黑水境内的永安山下扎下帐篷。当时正逢雨后初晴,见有彩虹降到帐篷前的溪涧中。我和一起出使的同事进入溪涧中观看,彩虹的两头都垂到涧水中。使人过溪涧,隔着彩虹站到对面,相距有数丈远,中间如同隔了一层薄纱。自西向东观望能够看见彩虹(大概由于这是傍晚的彩虹);站到溪涧的东面向西观望,则彩虹被太阳光消融,都无所见。过了好久,彩虹渐渐向正东方向移动,最后越过山岭离去。第二天继续前行一程,又看见了彩虹。孙彦先说:“虹是雨中太阳的影子,太阳照雨就会有虹出现。”
我在亳州得到一面古铜镜,用手抚摩它,当摸到镜子的中心时,它就会开裂似地发出像灼烤龟甲的声音。有人说这是一面两层的夹镜。可是两层铜材是不可能一次铸成的,必须把两层单铸再拼合起来才行。这面镜子很薄,看不出有焊接的痕迹,恐怕不是拼合起来的。即使就把它看成是两面焊接起来的,那么它的声音应是滞涩不通畅的;现在叩击它,它的声音却清脆悠长。同时既然在按压时它能发出声响,那么它若是硬铜的就会破裂,若是软铜的又不可能如此澄明透亮。多次访问制造铜镜的工人,大家都对这面镜子迷惘而猜不透。
卢中甫家住吴中,曾有一次天未亮就起床,看见墙柱的下面,有东西熠熠闪光。走近去看,那东西像水在流动;急忙用油纸扇把它舀起来,它就在扇中滉漾,正像水银,而光亮灿烂;拿烛火照它,却什么东西都没有。此外,魏国大长公主家也曾见到这种东西,李评团练使曾跟我谈起过,和在中甫家所见的完全一样,不知是什么怪现象。我往年在海州时,曾在夜间煮咸鸭蛋,其中有一个鸭蛋光灿灿的,通体透明如玉,荧荧的光亮照得满屋子都明亮起来;把它放在器皿中十多天,臭烂腐败得几乎没有了,却更加明亮,发光不止。苏州钱僧孺家煮了一个鸭蛋,也是这样。有相似现象的东西,必定是自为一类的。
寿州八公山旁的土地中及溪涧之间,往往发现小金饼,上面有篆书的“刘主”二字,世传为淮南王刘安所造的药用金饼。世人得到这种小金饼的很多,各地称之为“印子金”的就是这种小金饼。然而这种小金饼只有一个印,较重的也不过半两左右,很少有较大的。我曾从寿春渔人的手里得到一饼,说是出于淮水中,共重七两有余,上面有二十多个印,背面有五个指头及手掌的痕迹,纹路清晰。传给我这金饼的人以为它是由捏起来的泥饼变成的,上面的手印正像捏泥团留下的痕迹。襄阳、随州之间,在旧时的舂陵县白水乡一带,挖地多能见到金麟趾和褭蹄金。金麟趾是中空的,四面都有刻画的文饰,极为工巧。褭蹄金是团饼的形状,四边都没有用模子铸造的痕迹,似乎是在什么物体的平整表面上浇成的,就像如今的干柿饼,当地人称之为“柿子金”。《赵飞燕外传》记载:“成帝窥视赵飞燕洗澡,常在衣袖里藏着金饼,用来赏赐收买飞燕的侍女和贴身丫鬟。”所用的金饼大概就是金麟趾和褭蹄金之类。这种金饼一枚重四两有余,就是古代的一斤。其中有艳丽的紫色的,其他金饼都不能比。用刀来切它,比铅还柔软,就是大块也可用刀来切,其中都是空软的;以磨石来磨它,就变成纷纷的碎屑落下来。小说中说麟趾金和褭蹄金是娄敬所造的药用金,医家称之为“娄金”,用来配药是最好的,《汉书》旧注也说它与其他金制品不同。我在汉东时,一年里就有好几家发现这种金饼,有一窖就出土几十饼的,我也买得一饼。
宋代白桦弓和麻背弓世间有得奇怪疾病的。吕缙叔以知制诰为颍州知州,忽然得病,只是身体缩小,临终时身体仅像小儿般大小。未听说古人曾有这种病,终于没有人能看能治。又有松滋县令姜愚,没有别的病,却忽然不识字,数年以后才渐渐恢复。又有一人家的妾,看直的东西都弯曲,如弓弦、界尺之类,她看着都像钩,医僧奉真曾当面给她看过病。江南旅店中有一位老妇,吃东西不知饱。徐德占路过这旅店,老妇诉说肚子饿,她儿子觉得丢人,就当着德占的面给她蒸饼,想让她吃个够,结果吃完了一箩筐,大约有百来个,还不停地喊饿;她每天能吃一石米的饭,随即泻肚子排泄掉,又饥饿如故。京兆醴泉县主簿蔡绳,是我的友人,也得了这种饥病,他每觉得肚子饿就必须立即吃东西,稍慢点就会一下子仆倒在地而昏厥过去。他常在怀里揣着饼糕之类的食物,虽当着贵人高官的面,碰上饿了也随便啃吃。蔡绳有好品行,博学而有文采,为一时知名的人士,而后来竟有此不幸,又无人能治其病,我常为他哀伤。
我在任中书房检正一职时,读到过由雷州送来的奏折,其中提到有人被乡里人诅咒而死。我便询问那种能把人咒死的方法到底如何,说是乡里人能够用烧熟的肉来诅咒人,咒人的时候,切碎烧熟的肉块,不大一会儿工夫就全都变成了整块的熟肉;接着诅咒,熟肉就又变成了生肉;再诅咒,生肉还能动,并且能活过来,牛肉变作牛,羊肉变成羊,只不过小一点而已;再继续诅咒,牛羊便会渐渐大起来;然后再诅咒时,就又还原成了熟肉。如果有人吃了这种肉,就会觉得肚子里一阵阵搅动,那就必须用金银丝绸等作为礼品来向念咒的人求得解脱;如果不送礼求解,就会肚子胀裂而死,所吃的牛、羊肉从裂口处掉出来。据案件审理后上报的公文,看到诅咒者所使用的咒语,只有“东方王母桃,西方王母桃”两句而已。别的也就只是说出自己想如何如何,再没有其他什么法术了。
登州巨嵎山,下临大海。其山时有震动,山上的大石都倾颓入海中。这种情形已有五十多年,当地人都习以为常,而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。
士人宋述家里有一颗珠子,像鸡蛋大小,微微有点深青带红的颜色,晶莹透亮如水。用手拿着它,对着天空看,它的底部就有一个深青翠绿色的点,从这个点往上,颜色逐渐变浅;如果把它倒转过来,则这个深青翠绿色的点总是在下面。不知道这是什么宝贝,有人把它叫做“滴翠珠”。佛书上说,西域有一种琉璃珠,把它投到水中,水即使很深也都能看得见,就像人仰望水底下虚空中的月亮影子一样。我怀疑这颗珠子跟佛书上说的琉璃珠相近似。
登州一带的海上,时常有云气如宫室、台观、城堞、人物、车马、冠盖的形状,历历清晰可见,人们称之为“海市”。有人说这是海中的蛟龙和巨蜃吐气造成的,我怀疑不是这样。欧阳文忠公(修)曾奉命出使河北,过高唐县住宿驿站的官舍中,夜间闻见有鬼神从空中通过,车马人畜之声一一可辨,他的叙说甚为详细,这里不再转述。我听高唐本地的父老说,二十年前这种景象也曾在白天出现过,天上路过的人物也历历可见,当地人也称之为“海市”,与在登州所看到的大略相似。
治平年间,泽州有一户人家打井,在土中发现一样东西,形状蜿蜒如龙蛇。人们都害怕,不敢接触。过了好久,见它不动,试探着摸它,原来是石头。村民无知,竟然把它打碎了。其时程伯纯为晋城县令,访求得到一段鳞甲,还都像活物的鳞甲一样。这大概是由蛇蜃所化成的,如地蟹的化石之类。
《岭表异物志》记载鳄鱼非常详细。我年轻时到福建,当时王举直为潮州知州,钓到一条鳄鱼,大如一条船,于是把它画成一张图,并在图上题写文字以自叙其事。鳄鱼的形体大体上像鼍,但嘴巴的长度等于它身子的长度,牙像锯齿。有黄、绿两种颜色,有时还见到白的。尾巴上有三个钩,极锋利,遇上鹿和野猪之类,即以尾巴袭击钩取而吞食。生卵很多,而孵出来的或是鱼,或是鼍鼋,真为鳄鱼者不过十之一二。当地人在狗或猪的身上下钩子,放到竹筏上漂流于水中,鳄鱼追随筏子吃这些猪、狗,则被捕获丧命。
嘉祐年间,海州渔人捕获一种海生动物,身子像鱼而头像老虎,身上的花纹也像老虎的花纹。有两条短腿在肩上,指爪也和老虎一个样。长八九尺,看到人就掉眼泪,抬到州府衙门里,过了几天才死去。有父老说,当年曾见过这种动物,叫做“海蛮师(狮)”。然而过去的各种典籍和杂记小说中,对这种动物都没有记载。
熙宁九年(1076),恩州武城县有旋风从东南方向袭来,望去直插云天,状如羊角,大树尽被拔起。不一会儿,旋风卷入云霄中。没过多长时间,逐渐临近而经过县城,县城里所有的官舍、民居几乎被一扫而光,全部卷入了云霄中。县令的儿女和奴婢都被卷去,复坠于地,死伤了好几人。民间死伤失踪的不可胜计,县城完全变成一片废墟,遂将县城移到了现在的新建地址。
宋次道《春明退朝录》记载:“天圣年间,青州隆冬季节,屋瓦上的浓霜都成为各种花卉之状。”这样的事五代时已曾有,我也曾两次亲身见到此种情形。庆历年间,京师集禧观水渠中的冰凝结成纹,就都是花果林木的形状。元丰末年,我到秀州,居民屋瓦上的冰也成花状,每瓦一枝,正像画家所画的折枝。有花大类似牡丹、芍药的,有花小类似海棠、萱草之类的,都有枝有叶,无纤毫细节不具备。气象生动,虽画家的工巧笔法也不能画出来。如果用纸把它们拓印下来,那就与石刻没有差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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